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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云海玉弓缘(全本)-5

来源:人气:816更新:2022-10-25 22:18:02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七回各施手段相争斗那识柔情已暗牵

金世遗大吃一惊,生怕这团雾乃是什么邪毒的烟雾,急忙开了呼吸,一个“细胸巧翻
云”倒翻出三丈开外。过了一会,浓雾消失,那蒙面少女的影子也不见了。
金世遗这才知道这少女乃借雾遁形,却不解她为何要逃避自己。越想越觉得今晚的事
情,样样透着古怪。“这女子是何等人物?”“送玉钗来的是不是她?”“沁梅妹妹是不是
失陷在孟家庄内?”饶是他惯走江湖,阅历丰富,对这些问题,也觉得离奇难测,唯有到孟
家庄内,或许可以探出端倪。
月影沉西,残星明灭,已经是快要天亮的时分了,金世遗踏入村子,一路上碰见好几拨
人出来,那自是听到山上的啸声,赶去应援的了。金世遗心道:“经了这么一闹,里面必定
防备森严,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可得想个法子才行。”
金世遗轻功卓绝,一听到脚步声便立即躲开,那些人赶着去应援,根本就没有发觉有人
偷入村庄。不过金世遗想到像孟神通这样厉害的大魔头,庄内所伏下的高手必定比这些二三
流的弟子高明得多,他虽是技高胆大,亦不敢稍存轻敌之意。
过了一会,待到那几拨人都过去了,金世遗悄悄的摸到庄前,只见两个披着黑毡的汉子
正在那里巡逻,有一个道:“昨夜居然有人敢偷入庄子,而且还是女子,这种事情,我在孟
家庄侍候师父,十年来都未见过。”他的同伴道:“听刚才山上传下来的啸声,咱们那三位
师兄,好像还不是那女子的敌手呢!”先头那汉子道:“听说前几天另有一个少女,不知哪
里来的,被师父捉往,囚禁起来,这事情是真是假?”他的同伴“嘘”了一声,说道:“你
切不可在师父背后谈论这件事情,我和你说还不打紧,你若走漏了风声,师父定然要你的
命。”那汉子伸伸舌头,道:“那你就不说也罢,要不,你在我耳朵边悄悄的说吧。”
这两个汉子贴着耳朵说话,金世遗的听觉虽然极为灵敏,可是距离他们三丈有多,半个
字也听不见,但见刚才提问的那个汉子张目结舌,神情既骇怕而又诧异。
金世遗想道:“还有一个被囚禁的女子?孟神通敢将她捉来,却又这样戒惧,那定是大
有来头的人物。嗯,莫非就是李沁梅?刚才这蒙面的少女,可能是要去救李沁梅的?最少这
两件事情会有关联?不过,那蒙面少女的武功,却又完全不像是天山派的。”摸出两枚银
针,那两个汉子耳语未毕,忽觉乳下的“期门穴”好像被大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全身麻软,
话也说不出来,糊里糊涂的就被金世遗制服了。
金世遗从暗黝处跳出,手掌贴着那个汉子的后心,解开他的穴道,低声说道:“切莫呼
喊,你出半句声,我就一掌震断你的经脉。”他说话的声音冷峭之极,好像利针一般,直利
入那汉子的五脏六腑。这个汉子武功虽然不算很高,但他曾在孟神通门下习艺多年,敌人的
武功深浅,却还不至於全无分晓。一听金世遗用上乘内功迫出的声音,登时令得他心头大
震,仰面望着金世遗,颤声问道:“你、你是谁?”金世遗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
姓,我就是七年之前找过你师父的那个金世遗!”那汉子吓得面如死灰,讷讷说道:“毒,
毒……”忽然发觉不妙,声音说不出来,金世遗冷笑道:“不错,我就是人称毒手疯丐的金
世遗,我问你的话,你有半句不实,我就要下毒手。要你受尽千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其实金世遗不必吓他,他听到金世遗的名字,早已吓得半死了。
金世遗道:“你师父囚禁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那汉子道:“小人实、实在不知
道。”金世遗道:“是不是天山派的?”那汉子道:“这,这也不知道。”金世遗道:
“好,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女子的相貌你总可以说出一个轮廓吧?”那汉子道:
“我、我没见过……”金世遗双眼一瞪,那汉子讷讷说道:“我,我听大师哥透露过一点,
那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岁左右,剑法好到极点,是瓜子脸型,眉清目秀。”
金世遗一想,这不是李沁梅还是谁?又问道:“她是怎么失陷在你们庄中的?”那汉子
道。:“大约是五六天之前,她单身探庄,没人发觉,直给她闯到庄主练功的静室,那时我
的大师哥随侍在侧,先和她动手,给她刺伤,后来我师父出手,才把她捉获。这事情我是昨
天才听得师哥说的。就因为这个女子的缘故,这几天庄中才加紧防备。”金世遗道:“这女
子囚禁在什么地方?”
那汉子道:“我师哥不肯说。师父绝对不许透露风声,大师哥和我交情最好,他也只肯
说一点梗概。”金世遗道:“你师父住在什么地方?”那汉子道:“在后面园子里第三棵柏
树旁边的那间石屋。”金世遗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汉子迟疑半晌,被金世遗目光一
瞪,那汉子低声说道:“求你不要说出是我讲的,我叫葛中。”金世遗道:“好,借你的毡
衣一用。”顺手又解开了另一个人的穴道,说道:“你们两人仍在这里巡逻,不许声张,否
则我取你们的性命,有如拾芥。”说罢,将毡衣一披,不再理会他们,迳入孟家庄院。这两
个汉子面面相觑,果然不敢声张,但盼金世遗被他们的师父杀了,这秘密不至於??露出
来。
金世遗跳过围墙,身如飞鸟,庄子里虽然防卫森严,但他身形太快,而且又披着庄中武
士惯着的毡衣,里面的守卫有一两个人发觉,也把他当作自己人,忽略过去了。
转瞬间金世遗已溜入后园,正行走间,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来到背后,金世遗心中一
凛:“这人武功不弱”,只听得那人问道:“葛中,还未到换班的时候,为什么这样快便回
来,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金世遗反手一戳,“咕咚”一声,那人哼也不哼,便即倒
地。这人是孟神通的四弟子,武功虽然还不及金世遗,但假若他不是因为误会金世遗是他的
师弟,丝毫未加防备的话,大约也可以抵敌金世遗的十招八招,金世遗的踪迹就将不免被人
发现了。
金世遗低声笑道:“过了一个时晨,你穴道自解。”将他抛入一个假山洞内,心中想
道:“孟神通竟敢囚禁我的沁梅妹妹,我非找他晦气不可!”照着葛中的指示,经过了三棵
柏树。果然见有一座石室,屋内隐隐透出谈话的声音。
金世遗伏在假山后面,从窗上的玻璃格子偷窥进去,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三个人影,两者
一少,金世遗听人说过孟神通的形貌,认得那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乃是孟神通,料想那个
中年汉子大约便是他最亲信的大弟子,另外一个老人,却就不晓得他的身份了。
金世遣将耳朵贴在假山石上,凝神细听,江湖高手“伏地听声”的本领,可以听出二三
里外人马行走的声音,屋内这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只要不是无声的耳语,金世遗
便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孟神通说道:“昨夜来的那个女子,八成是厉樊山的女儿,目前弄不清楚的是,
天山派的女弟子,不知与她有无关系?那股玉钗也不知是不是她替冯琳的女儿传递出去
的?”金世遗心头一跳,“冯琳的女儿”这五个字从孟神通口中说出,李沁梅在孟家庄那是
无疑的了。金世遗心中想道:“孟神通既然知道了沁梅的来历,还敢将她囚禁,胆子确是大
得可以。”只听得孟神通问他的大徒弟道:“你昨夜前去追踪,可发现拿走玉钗的人
么?”。那中年汉子道:“没有。但却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人。”孟神通道:“谁?”他徒
弟道:“是金世遗!”
孟神通“咦”了一声,道:“这家伙居然又在江湖上现身了。难道他还想来找我比试
么?金世遗虽然讨厌,好在他与天山派并无渊源,你且说说,是怎样发现他的?”那弟子
道:“我追到了新安镇上,发现两匹大宛马,恐怕是天山派的弟子住在里面,便进去探
望!”孟神通焦急问道:“究竟是不是天山派的?”
那弟子道:“那是天山派中的两个小辈。”孟神通“啊”了一声,说道:“他们拿到了
那根玉钗么?”那弟子道:“没有,玉钗在金世遗手上。崔玖被金世遗擒获,要迫他说出玉
钗的来历,是弟子见机得早,用毒针将他射杀了。”孟神通道:“好,好,金世遗虽然与天
山派无甚渊源,给他知道了总是不妙。可是金世遗怎么会得到那根玉钗,而且又要这样穷追
究竟呢?真是奇怪!”那弟子道:“不但如此,他还苦苦的追赶我呢。那两个天山派的小辈
不在房中,后来我在中途与他们相遇,听得他们一路咒骂金世遗,碰见了我,起初还把我当
作金世遗呢!”於是把昨晚的遭遇,详细告诉了师父,孟神通沉吟半晌,道:“原来金世遗
他惹了天山派的弟子,咱们可以少担一点心事了。不过,此事若给他们查出,这人爱管闲
事,终须传到天山派弟子的耳朵中,那就不妙了,所以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对付金世遗才
行。”
金世遗阅历丰富,将听到的说话互相参详,在心中琢磨,当即猜到了几分来龙去脉。心
中想道:“那蒙面少女的父亲大约是和孟神通有仇,在这蒙面少女之前,李沁梅误闯孟家
庄,孟神通认错了人,将她擒获。后来李沁梅将头上的玉钗,不知托什么人传出庄去,大约
是拿来当作信物,同本门中人求援的。帮她带走玉钗的人,可能就是那个蒙面少女,也可能
是另有其人,这点暂时不必管它。拿着玉钗的人看见客店门外的马,猜到有天山派的弟子在
里面,却误送到我的房间。”只是还有两事未明,第一件是:李沁梅为什么要闯入孟家庄?
第二件是孟神通如今既明知道了李沁梅的身份,却怎的还敢囚禁她呢?
金世遗正在琢磨,忽听得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孟师兄,咱们何苦去惹天山派的
人,给她陪个罪,早早放掉了她,也省得担许多心事。”这正是金世遗想要知道的原因,竖
起耳朵细听,只听得孟神通乾笑一声,说道:“阳师弟,你倒说得容易。莫说以我的身份怎
能向一个小辈陪罪;就是放她出去,她母亲是个有名的泼辣娘子,也未必便肯放过咱们。而
且还有三个大原因,我不能放她出去。”
被他唤作“阳师弟”的那个老人,似乎有点诧异,说道:“师兄你说,咱们再来参
详。”孟神通道:“第一,我不愿将隐居的地方??漏出去,你应知道是因为我除了厉樊山
之外,还有很多仇家;第二,我怀疑这个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和厉契山的女儿必有关系,极
可能就是她替厉家的姑娘先来探听我的下落;第三,这次捉获了她,也许不是大祸而是大
幅,哈哈,你应该猜想得到,这小姑娘对咱们实有大大的好处!”
那老人道:“怎的是福非祸,小弟还是莫测高深。”孟神通道:“你所练的修罗阴煞奇
功,练到第几重了?”那老人道:“小弟天资愚鲁,远远不及师兄的勇猛精进,现在还只练
到第五重。”
金世遗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我师父在生之时,纵谈各派武功,曾说过有这么一种修
罗阴煞功,但却是久已失传的了。据说这是一种很厉害的邪派武功,最初从印度传来,后来
经过西藏白教喇嘛一位大师的钻研,更为完备,才正式定名为”修罗阴煞功“。佛教传说中
有九重地狱,这种修罗阴煞功也分为九重境界,若练到第九重之时,厉害无比,用来伤人,
便像打入九重地狱一样,永世不得超生。这当然是一种比喻,究竟有没有这样厉害,却是无
人得知。因为这位白教喇嘛没有留下传人,明代中叶以后,武学的典籍中也只是留有这种武
功的名字,不曾听说有人懂得。现在听孟神通所说,难道他居然懂得这种久已失传的武功,
而且还练到第五重以上?”
金世遗心念未已,只听得孟神通说道:“你练到第五重,那暂时还不必担心。为兄练到
了第七重,走火入魔的迹象已经显露。据我静中参透,只要练到第八重,本身的定力镇压不
佳,就必然走火入魔,功亏一篑。除非获得最上乘的正宗内功的心法,或者可以免此灾
难。”
他师弟道:“我明白了,敢情师兄是想迫那女子,将天山派的内功心法默写出来。”孟
神通哈哈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可惜冯琳这个女儿硬得很,我将她饿了三天,她还是半
个字也不肯写。不过,我总有办法迫她写出来。只要我将修罗阴煞功练到第九重,哈,哈”
我还怕什么仇家?纵使唐晓澜夫妇亲自到来,我也未必便输给他!“他师弟道:“虽然如
此,我还是担心!”孟神通道:“我若得了天山内功心法,立刻将这女子杀掉。咱们再避地
隐居,天山远在万里之外,即算唐晓澜和冯琳找到咱们,那时我的功夫也练成了。”
金世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孟神通之所以囚禁李沁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获得天山派
的内功心法。所以他怕李沁梅那根玉钗传到外面,过早??漏秘密。被天山派高手在他功夫
未练成的时候便找上门来。
孟神通歇了一歇,将一个弟子叫来,吩咐他道:“你将我这白蟒鞭拿去,那女子若还不
肯默写,你早年晚三个时辰,每次打她十鞭。这白蟒鞭打下,她周身奇痛难禁,谅她饿得软
了,多好内功,也经不起三鞭!”他师弟惊道:“如此一来,和天山派的仇恨就结定了!”
孟神通道:“缚虎容易放虎难,事已加斯,别无他法。徒儿,去吧!”
金世遗又惊又怒,无心再听下去,一见孟神通的徒弟持鞭走出,立刻悄悄的跟在他后
面。
但见那汉子走到了另一座假山前面,咳了雨声,低声唤道:“六师弟,七师弟。”听不
到回答,似乎有点诧异,随即伸出手掌,在假山石上转了两转,那两块石头忽然分开,露出
了一道门来。金世遗大喜,想道:“原来他们把沁梅妹妹关在山腹之中,要不是这??,实
是难以发现。”
就在这时,忽听得园中警钟大鸣,有人叫道:“金世遗进庄来啦!”“各人守在原地,
不要慌乱,等师父出来拿他。”那汉子正要跨进山洞,蓦然听得金世遗入庄,吃了一惊,不
由自已回头张望,那料得金世遗就站在他的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金世遗不待他叫出声音,右手一招“敬德夺鞭”,使个擒拿手法,扣
着了他的手腕:左手骈指一戳,用重手法点了他的“窍阴穴”。那汉子的白蟒鞭停在半空,
全身瘫软,金世遗夺下了他的白蟒鞭,一脚将他踢开。回头一望,但见黑影憧憧,却还未见
有人奔向他所藏匿的这个方向。原来并不是因为金世遗跟踪这个汉子被人发现,而是金世遗
入庄之时,点倒了孟神通的二徒弟,当时金世遗不忍令他残废,只用了一种“对时闭穴”的
手法,估量他要在一个时辰之后,穴道方能自解,却不料孟神通那个二徒弟已得了师父约二
成本领,居然给他运气冲关,不到半个时辰,便解了穴道。他一能够开声,金世遗的行踪自
然便给抖露出来了。
金世遗趁着孟神通未到,心道:“好坏也得把沁梅先救出来。”当下把白蟒鞭一抖,伸
入洞中,一个泼风旋打,但觉鞭梢所触,乃是地上的两个人体,竟然毫无抵抗,不似活人,
金世遗心中一凛,跨入洞中,凝神一望,朦陇中可以分辨得出躲在地上的乃是两个男子,金
世遗用脚一??,全无反应,探出早已气绝多时。金世遗惊奇之极,心道:“这两个汉子想
必就是那斯所叫的六师弟、七师弟,却是谁人把他们杀了?”
此时此地,时机急迫之极,金世遗无暇推究,聚拢目光,同里一望,只见洞角有个瘦削
的影子,蜷缩一隅,金世遗又惊又喜,低声叫道:“沁梅妹妹,是我来啦!”
那黑影忽地出声说道:“我知道是你来啦!”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金世遗蓦觉
手腕一紧,虎口竟给一道钢抓抓着,这时金世遗已看清楚了,原来并不是李沁梅,而是昨夜
那个蒙面少女,金世遗从她的身材体态,还可以认得出来。这时她的面纱已经除下,一对眼
睛在暗黝的山洞里闪闪发光,冷冷说道:“不要走近来,否则我一用力,就先把你的腕骨抓
碎,你纵杀了我,你也变残废啦!”
金世遗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受人暗算,只听得那个女子又道:“你是不是为了救天
山派的那个姓李的女弟子来的?”
金世遗暗连内劲,突然冷冷笑道:“你道行还浅,要暗算我可还不成!”他用的是独斗
缩骨功夫,那少女刚刚警觉,钢抓未曾抓紧,他的手掌已经滑了出来。
金世遗笑声未歇,那少女早已收回钢抓,接声笑道:“我的道行固然还浅,你的道行却
也不深!枉你号称毒手疯丐,连自己中了毒也未知道么?”金世遗心中一凛,但觉脉门微微
发痒,试运真气一冲,手腕登时疼痛如割,金世遗在蛇岛长大,虽然本人不喜欢使用毒物,
却是精於此道的大行家,知道这少女所言不假,想必是她的钢抓上??有剧毒,自己刚才只
图挣脱,却不留神给她抓破了皮肤了。金世遗按下怒气,冷笑说道:“我在毒发之前,一样
可以将你毙掉,你信不信?”声到人到,双臂交叉一剪,立刻穿到了那少女的胸前,左右一
分,执着了她的两条手臂。
故意圆睁双眼,贴到她的脸上去瞪视她,想要她受尽惊吓,慢慢将她折磨。金世遗的脾
气就是这样:如果别人狠毒,他就要比人家更狠毒一些。
以那少女的武功,虽然还不是金世遗的对手,但若要抵抗的话,总可以支撑一些时候,
金世遗自己也未料到一动手便将她擒获,见她全无抵抗,颇感意外,再看她那对眼睛,竟然
并未显露丝毫惧意。金世遗大感??气,只听得那少女微笑说道:“你要将我杀掉,这点本
领,我绝对相信你有。不过,咱们却何必两败俱伤?你还未答覆我的话呢,你是不是为了救
天山派的那个姓李的女弟子来的?”
金世遗急於知道李沁梅的下落,只得答道:“不错。那位李姑娘往哪里去了?”那少女
道:“如此说来,你也是要找孟神通的晦气来的?”金世遗道:“快说,你到底见着那位李
姑娘没有?”
那少女却慢条斯理的说道:“何必心急,这个园子很大,他们万万想不到你会躲在这个
囚人洞中,在孟神通找到你之前,咱们尽有时间说话。”金世遗一生戏弄别人,这回却给她
弄得啼笑皆非,恨恨说道:“你有什么话说?”
那少女道:“昨夜我弄不清楚你是帮谁来的,后来我瞧见你制服孟神通的弟子,偷入孟
家庄,这才猜到了几分。敢情昨晚围攻我的那三个汉子,也是你暗中将他们打发的?”金世
遗道:“你知道就好啦,你何故恩将仇报?”
那少女笑道:“我当时未知道呀。何况人心险诈,你又是个着名的魔君,你我萍水相
逢,你就要我对你推心置腹,完全相信你吗?”两人身体贴得很近,一说开了话,金世遗觉
她吹气如兰,不由得减了几分敌意,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於是稍稍挪开,但仍然紧执她的
双手,说道:“如今你已知道我是为了找那位李姑娘来的,也是为了找孟神通的晦气来的,
你要怎么样呢?”
那少女说道:“我们的来意不同,不过要找孟神通的晦气却是彼此一样。好吧,咱们今
日同舟共济,你助我报仇,我助你脱险,谁也不必谢谁。你答应与我联手,我马上给你解
药!”
金世遗道:“且慢说这些事情,姓李的那位姑娘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见了她,却是
你在这洞中?”那少女笑道:“你这么着急要见她么?不过最早也要等到今天晚上了。”金
世遗道:“她不在这庄子里吗?”那少女道:“今天晚上三更时分,你到太行山的金鹞峰
顶,在那棵老柏树下等侯,她自然会来找你。”金世遗道:“你怎么知道?”那少女道:
“是她与我约定的!”金世遗急忙问道:“你见着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少女道:
“不但见着了,她还是我放走的。”金世遗道:“那么,这守洞的两个人都是你杀的了?”
那少女点点头道:“幸亏你在庄外接连制服了孟神通的几个弟子,我才得以混进来。我本来
要找她联手的,岂知入洞杀人之后,这才发现她已饿得有气无力,对我全无用处,只好叫她
走开。她却以为我是专诚来解救她的,同我千多谢,万多谢。我一想与天山派结纳也还不
错,她目前做不得我的帮手,将来总有用处,使与她约定今晚三更,在太行山顶相会。”金
世遗道:“她已饿得有气无力,你却让她一人独走,这,这……”那少女笑道:“我本来就
不打算保护她,她留在这儿,又做不得帮手,岂不要令我分神照管?不过,你尽可放心,她
武功虽然一时未得恢复;逃跑的轻功还是有的。好啦,话已说完啦,你打算怎么样?”
金世遗冷笑道:“我不打算与你联手!”这一答大出那少女意外,诧然问道:“你不想
要解药了么?你真的想与我两败俱伤,这岂不便宜了孟老贼?”金世遗道:“我平生从不受
人挟制,你将我暗算,然后要我帮你的忙,哼,哼!你心术未免太坏了。”那少女道:
“咦,这种话好像不应出自你口中,你也讲起心术来了。哈,哈,我知道啦,你是害怕孟神
通的修罗阴煞功。”金世遗道:“你不用激我,我生平独来独往,快意恩仇,纵横海内,决
不能受人挟制”那少女道:“那么,你要杀我?”金世遗道:“以我的功力自问还可以支持
一天半日,我现在不杀你,先让你报仇,你若被孟神通所杀,我再来斗孟神通,你若杀了孟
神通,我便再来杀你,这样,对你总算宽厚到极了吧!哈、哈、哈!”金世遗此言一出,笑
声一发,这少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眼色神情霎时间都露出恐惧来。
金世遗迫视着她,静默了片刻,那少女轻轻说道:“你这人真是邪气十足!”
金世遗道:“与你相比,我还略逊一筹!”忽然间两人都感到有点滑稽,不由得都笑起
来。
那少女笑了一会,忽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叫道:“三师哥,三师哥,有人看见
三师哥吗?”随即有人叫道:“好啦,好啦,师父来啦!”
孟神通在园子里大声喝道:“金世遗,你是不是要来找我比武,却又为何藏匿不出,暗
中伤害我的弟子,这算是什么英雄好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那少女低声说道:“好,你不愿与我联手,我就独自一人去斗这老魔头。你说的话算不
算数,为什么还紧紧抓往我的手?”金世遣将她擒获,本意是打算折磨她的,却不料和她讲
了这么多说话,肌肤相贴,执手相看,哪里像是敌人?纵然那少女不说,金世遗也觉得不好
意思,那少女一出声,金世遗慌不迭的将她放了。
这时金世遗已习惯了山洞的黑暗,对那少女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脸上一片红
霞,忽地嫣然笑道:“我不求你帮助,这解药给你,你可以在洞中养好气力,待我与孟神通
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你可以乘机逃走。”
金世遗将她所给约两颗粉红色的药丸坦然服下,只觉一股热气升上心头,手腕的疼痛登
时止了。那少女笑道:“好,你不怀疑我给你的是毒药了!”
金世遗看她就要跃出洞去,忽然一把将她拉往。那少女道:“怎么?”金世遗道:“不
必忙着出去,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咱们伏在洞中,他们来一个杀一个。”那少女道:
“咦,怎么你又要帮我了?”金世遗道:“刚才是你用手段挟制我的。现在是我自己愿意
的,怎可相提并论?喂,你和孟神通结的是什么冤仇?”那少女道:“我父亲是他杀死的。
他偷走了我家藏的三篇练修罗阴煞功的秘本。”金世遗吃了一惊,道:“原来世上当真还有
这种武功流传?你姓厉,你是厉樊山的女儿是不是?”那少女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
名字,我家数百年来,埋名隐姓,江湖上的人物,从不会知道我们。”金世遗更觉得奇怪,
说道:“我是偷听孟神通说的。”正想问她的来历,忽听得洞口外面人声嘈杂,孟神通大叫
道:“金世遗你出不出来?”
金世遗心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藏匿洞中?”就在这时,忽听得园子四边都有人纵
声长啸,金世遗心头一凛:“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高手?”孟神通的弟子纷纷嚷道:“金
世遗来了!金世遗来了!咦,金,金”“突然间鸦雀无声,原来这些人已来到了跟前,他们
发觉并没有一个是金世遗!金世遗也好生奇怪,从洞中的缝隙张望出去,但见来的一共是六
个人,金世遗除了一个人之外,其馀五人全部认得,他们是:青城派的萧青峰夫妇;铁拐仙
的未亡人”夺命仙子谢云真;,天山派的两个小辈“”锺展和武定球。金世遗认不得的那个
人则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眇目乞丐。
在这六个人中,萧青峰和谢云真的身份很高,但孟神通却对那眇目乞丐最为客气,只见
他双袖一拢,向那眇目乞丐施了一礼,说道:“翼帮主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见教?萧先生,
咱们也久违了!”
金世遗听得孟神通称呼那眇目乞丐做“翼帮主”,按着便发现那乞丐手中所持的铁拐,
正是铁拐仙吕青生前所用的那根铁拐,也即是江南丐帮的镇帮法仗,这才恍然省起,心道:
“原来是铁拐仙的师弟翼仲牟,他接了铁拐仙江南丐帮帮主的大位。”
那眇目乞丐冷冷的盯了孟神通一眼,朗声说道:“孟神通,你何必还明知故问?廿年前
的那宗血案难道你就忘记了吗?”孟神通淡淡说道:“丧生在老夫手下的英雄好汉不计其
数,你提的是哪一桩?”眇目乞丐勃然大怒,单目倏张,精光电射,喝道:“江南丐帮的第
十七代帮主,我二师兄周骥是不是你杀的?”孟神通道:“哟,原来是这样响当当的人物,
待我想想,我有没有杀过他?”那眇丐怒道:“当今之世只有你一个人懂得修罗阴煞功,你
还想抵赖么?”
原来铁拐仙吕青和周骥、翼仲牟三人乃是一师所授,他们的师父,便是在雍正年间名震
大江南北的江南大侠甘凤他。甘凤池与江南丐帮的第十六代帮主冷白涛乃是莫逆之交,冷白
涛在生之时,深感丐帮人材凋落,恐防后继无人,使与甘凤池商量,要他的一个弟子投入丐
帮,将来好接丐帮帮主之位,甘凤池徵询弟子的意愿,大弟子吕青素性闲散,三弟子年纪还
小,结果便由二弟子周骥投入丐帮,后来成为丐帮的第十七代帮主。
二十年前,同骥与两个丐帮弟子突然在山东道上被人暗杀,死时全身青紫,体冷如冰,
丐帮明查暗访,竟不知是谁所害,便奉铁拐仙吕青做帮主,吕青为了要报师弟之仇,只好勉
为其难,七年之前,他到西藏,一来是受冒川生之托,寻访冰川天女:二来便是为了要访查
师弟的仇人,想不到竟在冰宫之中,遭了尼泊尔番僧的毒手(事详“冰川天女传”)。吕青
死后,丐帮再奉吕青的师弟翼仲牟做第十九代帮主,仍然继续明查暗访,直到三年之前,由
於孟神通犯下另一桩血案,死者的死状与周骥相同,当时还未知道是孟神通所为,后来,翼
仲牟向一位少林长老请教,详述死状,这才知道是修罗阴煞功所伤。又再辗转访查,在数月
之前,得知天下只有孟神通懂得这种功夫,至於孟神通是从哪里学来的,却仍然无人知道。
孟神通想不到二十年前的这桩血案还被人揭发出来,心中有点吃惊,可是神色仍然非常
镇定,听了翼仲牟的话后,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是有这桩事情。是我做的,绝不抵赖:
翼帮主,你待如何?”正是:江湖掀起滔天浪,血案牵连杀伐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八回惊悉奇功传后世

且凭??剑门神魔翼仲牟将铁拐一顿,沉声说道:“你愿现场了结,还是愿随我到丐帮
受审?”
受审尚可申辩,若是现场了结,那便是双方各凭武功,决一生死了。
孟神通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气,老夫是何等样人,可随得你处置的么?我瞧你是一帮
之主的份上,以礼相待,不问你擅自闯入之罪,你却居然妄自尊大,要处分老夫?你可知道
你师兄以前被我所杀,就是因为他对我傲慢不逊之故吗。”翼仲牟怒道:“孟老贼你身负血
债,罪该授首,还端什么身份?你既不愿随我回丐帮受审,那么我也乐得爽快一些,咱们就
在此现场了结!”
孟神通双目环扫,冷笑说道:“你们都是来助拳的吗?你们是愿点到为止,还是格杀不
论,你们先想清楚了!”“点到为止”便是招式上分出输赢,便即作数。
助拳者若是交情较浅,不愿为朋友卖命,可以在事前托请中间人向敌力言明。不过,像
孟神通这样当场提出,却是绝无仅有之事,对於江湖上有身份的人物,这乃是一种绝大的侮
辱。
萧青峰拂尘一展,峭声说道:“久仰孟老前辈的修罗阴煞功伤人立死,我拚着这几根骨
头先向你领教吧!”
锺展叫道:“且慢”,一跃而出,拔出长剑,指着孟神通道:“你把我师妹囚在什么地
方,先放出来!”孟神通笑道:“原来你是为了另一桩事情来的,谁是你的师妹?”锺展
道:“天山派的大弟子李沁梅,你以为囚禁了她,无人知道吗?她头上的玉钗,早已有人拿
出来向我们报信了!”
原来将那根玉钗放在金世遗房中的乃是夺命仙子谢云真。丐帮高手四处搜寻孟神通的下
落,谢云真首先知道消息,前几天使到了孟家庄附近打探,孟家庄的花丁中,有丐帮的眼
线:知道孟神通囚禁李沁梅之事,设法将李沁梅头上的玉钗取出,作为凭信,交到谢云真手
上,好让她联络天山派的人来报仇。谢云真寻觅天山派的弟子,到了那客店之中,恰值金世
遗将锺武二人引出外面戏弄,谢云真知道金世遗与李沁梅的关系,遂故若将玉钗放到金世遗
房中,魔行双管齐下之策,既把金世遗引到孟家庄,然后再向锺武二人说明,一??联手。
因为金世遗以前也戏弄过谢云真,谢云真对他甚为讨厌,所以虽然想得到他的暗助,却不肯
现身与他相见,向他请求。
就这样,几方面的人都到了孟家庄,眼看便要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斯杀!
孟神通暗暗吃惊,他对丐帮还并不怎样放在心上,但对天山派的人来找他的麻烦,却不
能不有点担忧害怕,当下想道:“好在这两个只是天山派的小辈,一不做工不休,且把他们
杀了灭口!”他为了保持身份,不便亲自出马,当下便向他的大弟子说道:“项鸿,你给我
好好款待客人,天山派的高手是请也请不来的,难得光临,务必要将他们留下来了。”这几
句话的意思。乃是指示他的弟子下手不必留情,绝不能让这两个天山派的弟子生还回去。
锺展初次下山,哪懂得这种江湖口吻,听孟神通说得这样客气,怔了一怔,说道:“我
们并不是到贵庄来作客人的,请快把我的师妹放出来,我们还要赶回天山去呢!看在你客气
的份上,我们禀明师傅之后,也许可以代你求饶。”金世遗在山洞里几乎笑出声来,好不容
易忍住,只听得孟神通的大弟子已是哈哈大笑,抢出场心,说道:“你的师妹要留你作伴儿
呢,你要走也走不成了!”锺展这才听懂了他的意思,勃然大怒,青铜剑扬空一闪,一招
“龙门鼓浪”立即向项鸿刺去。
大山派的剑术冠绝武林,这一招“龙门鼓浪”更是天山剑法“追风剑式”中的精妙杀
着,一展出来,但见剑光闪烁,端的有如浪花飞溅,水点万点直酒下来。项鸿是孟神通的大
弟子,已得了他师傅的三四成本领,不过因为他的修罗隐煞功祗练到第二重,功力尚浅,还
不敢空手对敌,当下挥动一把铁扇,用了一招“披风反火”,扇凤起处,但见剑光流散,双
方都吃了一惊。锺展心道:“当着这许多前辈面前,我若是连孟神通的弟子也打不过,岂不
有损我天山派的威名叫”当下抖擞精神,一剑紧似一剑,把追风七十二式的精妙钊招尽数施
展出来,居然将项鸿杀得步步后退。
金世遗在山洞里向那女子悄悄说道:“孟神通虚有其名,你瞧他最得力的大弟子连一个
天山派初出道的小辈也打不过,你何必惧怕於他?”那女子道:“是吗?只怕你看错了,你
敢和我打个赌么?”金世遗道:“赌什么?”那女子道:“我说这个天山派弟子不是项鸿的
对手,他若输了,今后我有冒犯你的事情,不准你向我发气,以三次为限,你敢赌么?反过
来,他若赢了,我也准你对我冒犯三次,我决不生你的气。”金世遗心道:“这女子当真邪
气,连提出的赌法也是这么古怪。”
当下说道:“好吧,我赌了。”两人伸手一握,那女子在他耳边“咭”的一笑,金世遗
心头一凛,通过山洞的缝隙,定睛看时,果然看出了锺展有些不妙。
但见锺展的剑法,初时有若暴风骤雨,现在却渐渐软下来,内行一眼就看出是他力不从
心,暗中为敌人所制了。
金世遗十分奇怪,项鸿所用的铁扇,合起来时可以打入,张开来时可以怍盾牌,有时还
走出五行剑的路子,招数确是甚多变化,武功亦自不俗,但也未见有什么独特的手法,而锺
展的天山剑法却是采集众妙,超越诸家,奥妙精微,与项鸿相比,不可同日而言语,论起内
功造诣,锺展也不见得输给项鸿,但锺展却竟然渐渐为他所制,饶是金世遗这样的大行家,
也看不出其中道理。
再过些时,但见锺展的剑招竟被对方的铁扇封往,越来越是施展不开,金世遗心头一
动,说道:“莫非他也练过什么修罗阴煞功么?”那少女笑道:“正是。要不然我怎敢与你
打赌。不过,他只练到第二重,比起他的师傅那是差得太远了!”
原来修罗阴煞功的奥妙,只是对敌之人可以感受得到,外人决计看不出来。还幸项鸿仅
仅是练到第二重,未足以致人死命,但虽然如此,锺展已感到对方那股阴寒的掌力,越来越
紧,令他心神大大不宁,剑招发出,竟是不能随心所欲了。萧青峰见状不妙,拂尘一摆,便
待上前。孟神通哈哈笑道:“萧老师要指教小徒吗?”萧青峰道:“我是来向孟老前辈请
教,咱们大人登场,小阿子们可以歇歇了。”孟神通掀须笑道:“天山派的弟子来向我要
人,你们来向我寻仇,这本是两回事。大人有大人的打法,小阿子们有小阿子们的玩耍,你
我又何必扫他们的兴?好吧,萧老师既欲赐教,阳师弟,你就去向萧老师请益吧!”
孟神通的师弟名叫阳赤符,一向少在江湖走动,不过萧青峰听说他是孟神通的师弟,自
是不敢轻敌,当下将拂尘往外一甩,拖了半个圆圈,虚抱胸前,施礼说道:“阳老师,请亮
兵器。”阳赤符把手一挥,笑道:“老夫不惯使用兵器,萧老师,你请!”萧青峰突觉一股
暗劲袭来,遍体生寒,吃了一惊,急忙凝聚真气,护着心头,不敢说话,拂尘展处,一招
“雨丝风月”,立即向敌人当头罩下!
萧青峰这支拂尘。看来似是马尾,其实却是精练的乌金玄丝,坚韧之极,算得是武林一
件异宝,这一招使出,千丝万缕,当头罩下,而且挟着飒飒风声,当真便似卷起漫天的雨丝
风月。阳赤符赞道:“青城高手,果是不凡!”反腕一挥,阴掌打出,无声无息,看似软绵
绵的毫不用劲,萧青峰的尘尾却忽然间无风自散,随即便听得一阵叮叮咚咚的繁音密响。这
支拂尘,乃是精??的乌金玄丝,若然绷紧之后,用手指弹拨,发出这样音响,自不足为
奇,可是阳赤符的手掌,距离少说也在一丈之外,手指根本就没触着拂尘,而且毫无掌风激
汤,这就不能不令人骇异了!
十数招一过,萧青峰竟然也似锺展一样,渐渐为敌人所制,招数竟自施展不开。激战中
阳赤符忽地笑道:“萧老师,请歇歇吧。”双掌回环打出,使到了第五重的修罗阴煞奇功,
但听得一阵急促的叮咚疾响,萧青峰的拂尘飞散,一蓬轻柔若丝的麈尾,便似拉紧了琴弦一
般,突然绷断,乱草一般的飘舞空中,萧青峰猛地一个??斗倒翻出去,面色惨白,翼仲牟
与萧青峰的妻子吴绛仙见状大惊,不约而同,一齐抢出。就在这时,那一边的锺展也给项鸿
迫得连连后退,几乎给项鸿的铁扇打中,武定球拔出长剑,急急忙忙上去救援。
孟神通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高手,却原来要倚多为胜吗?”翼仲牟喝
道:“与你这般魔头,讲什么江湖规矩,你要讲规矩,把血债还来!”话是说在头里,但他
仍是顾着丐帮帮主的身份,同吴绛仙道:“萧嫂子,你照料萧大哥。”拐杖点地,身子腾空
飞起,直奔向孟神通。孟神通笑道:“翼帮主,你单身一人不是我的对手,你既然不要讲什
么江湖规矩,那就一起上来吧!”翼仲牟大怒,铁拐一伸,一招“神龙出海”,同孟神通拦
腰疾扫,大声喝道:“你先吃我一拐!挡得住再说!”
翼仲牟这一拐来得快极,可是孟神通的身法比他更快,翼仲牟一拐打去,突然不见了孟
神通的人影,心头一震,急忙回拐防身,但觉徵风飒然,孟神通那庞大的身躯早已从他的头
顶掠过。
翼仲牟急急转身,只见孟神通已在数丈之外,站在他身前的已换了阳赤符了。
孟神通笑道:“你们若要群殴,老夫自当奉陪,只是你一人嘛,嘿嘿,老夫可还没有兴
致,你还是陪我的师弟玩玩吧。”孟神通并非不想快点制敌人死命,但他知道金世遗还藏匿
园中,而且对方还有几名高手未出,他也不敢过早的便消耗了自己的气力。
阳赤符先抢攻势,翼仲牟只得和他交手。翼仲牟是江南大侠甘凤池的得意弟子,武功比
萧青峰高出何止一倍,阳赤符连发三掌,都被翼仲牟暗连内劲化解,阳赤符见他身形纹丝未
动,知道是个不容轻视的劲敌,遂把掌力逐渐加紧,将修罗隐煞功从三重加到第五重。他也
只不过练到第五重,这已经是使到极限了。
阳赤符固然不敢大意,翼仲牟亦是心内暗惊,他虽然没有被敌人的掌力推动,但亦已感
到遍体生凉,尤其令他诧异的,他使出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敌人竟然还敢欺身游斗,而
且那阴柔的掌力飘忽无方,翼仲牟的真气布满全身,兀自觉得寒意袭来,呼吸紧张,心跳加
剧。
翼仲牟将拐杖舞得呼呼挟风,拐杖抡圆,登时化成了一片杖林,将阳赤符困在当中。可
是任他如何金刚大力,狠攻猛扑,都被阳赤符的阴力化解於无形。翼仲牟钢牙一咬,知道这
一仗非同小可,若非使出看家本领,只怕难以挽救,当下杖法一变,拚着毁损真力,施展出
最厉害的伏魔杖法来。这伏魔杖法乃是当年独臂神尼所创,经过了因和尚精研,加以增益,
演成一百零八路杖法,每一枚打下,都有千钧之力,至猛至刚,无与伦比,但却最损耗内家
真力,若然演完一百零八路杖法,必得大病一场,所以若非碰到生死关头,决不轻易使用。
伏魔杖法使开,果然非同小可,数招一过,便如天风海涛迫人而来。阳赤符脚踏五行八
卦方位,双掌不停的挥着弧形推出。他这修罗阴煞功,碰到敌人的攻击,压力愈猛,他的反
击之力也愈大。翼仲年将攻势催紧,只觉对方反击的力道,也像波浪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
头的涌来,转眼间他已使完了伏魔杖法第一段约三十六招,双方不分胜负。伏魔杖法分为三
段,每股三十六招,一段比一段厉害,第一段约三十六招一过,第二段约三十六招紧接而
来,每一招用的都是内家真力,表面看来没有刚才的威猛,其实每一杖都有开碑裂石之能,
伏虎降龙之力。但见阳赤符步步后退,双方的招数都似迟缓下来,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另一边,锺展与武定球双战孟神通的大弟子,也渐渐占了上风。项鸿的修罗阴煞功不过
练到了第二重,若然以一敌一,锺展或武定球当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以一敌二,便渐渐
有点应付不暇。武定球的本领不及锺展,但他的剑法却是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嫡传,奇诡凌
厉,冠绝武林,项鸿以修罗阴煞功分开来应付二人,以右手的铁扇招架锺展的长剑,以左手
的掌力消解武定球的攻势,力分则薄,渐渐封闭不佳。激战中,只听得“唰”的一声,武定
球一招“白虹贯日”,刺了过去,项鸿闪是闪开了,但衣襟已被剑尖刺穿,险险伤及肋骨。
山洞内那少女悄声笑道:“两个打一个,赢了也不算数。你与我的赌赛,你认不认
输?”金世遗道:“我说出的话断无反悔,好,我让你犯我三次,不发你的脾气就是。”看
了一看外面的形势,再对那少女说道:“如今丐帮与天山派联手,你报仇的机会来了。咱们
似乎不必照原来的计划,株守洞中了。”那少女道:“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再出
去收拾残局,岂不大妙!”
金世遗眉头一皱,想要说她,却又忍着,那少女已看出了金世遗的心意,笑道:“若是
咱们过早出场,孟神通的精力未曾消耗,只怕你救不了人,反要伤在他手!”
金世遗哼了一声,心道:“我就不信修罗阴煞功有那般厉害,他伤得了旁人也未必伤得
了我。”再从山洞的缝隙中张望出去,只见翼仲牟与阳赤符越打越慢,酣战中翼仲牟用了一
招“泰山压顶”“铁拐的势道虽然缓慢,但阳赤符已是走脱不开。这时他已使到了伏魔杖法
第二段的最后一招,名副其实的就像泰山压顶一般!阳赤符深沉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
亡!”突然使出险招,双手一抓,抓着杖头,但听得他全身骨骼格格作响,翼仲牟那根碗口
般粗大的铁拐给他抓着,竟然从中弯下少许,与翼仲牟同来的萧青峰谢云真等人不禁相顾骇
然。
翼仲牟的铁拐压不下去,阳赤符也脱不了身,两人苦苦相持,面色由红转白,汗水湿透
衣裳,头上好像蒸笼一般散出热腾腾的白气,谢云真叫声:“不好!”生怕他们两败俱亡,
翼仲牟乃是甘凤池的最后一个徒弟,又是江南丐帮的帮主,陪着一个魔头送命,那可真是太
不值得了。
谢云真却不知道,阳赤符乃是迫於无奈才与翼仲牟硬拚的,他的修罗阴煞功只练到第五
重,与翼仲牟纯正深厚的内功相比,尚属稍逊一筹,若然翼仲牟使到最后一段的三十六路伏
魔杖法,阳赤符绝对抵挡不了,如今他聚了全身功力与之硬拚,也只不过可以拖延一些时候
而已。不过因为修罗阴煞功的反击力极强,在胜负未判之前。双方都现出真力消耗的险象,
旁观者当然要为之惊心动魄。
谢云真见状不妙。叫声:“不好!”立即挺剑而出,意欲将这两人拆开,刹那间,孟神
通忽地哈哈笑道:“你们要群殴了吗?好呀,老夫奉陪了!吴蒙,你去助大师兄一臂之力,
将那天山派的两个小子收拾下来!”他早已看出了阳赤符的险象,只因颧着身份,不便出
手,难得谢云真挺剑先上,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只属意图解拆,便立即咬定这是“群殴”,
声到人到,脚尖一点,立即凌空扑下。
就在这时,谢云真力贯剑尖,在铁拐当中一挑,翼仲牟喝道:“去。”铁拐一挥。阳赤
符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一丈开外。翼仲牟喘声未定,倏然间但见黑影当头压下,带
来的劲风几乎令他窒息。说时迟,那时快,他的伏魔杖法刚刚展出半招,铁拐便被孟神通劈
手抓去,翼仲牟吃不住他夺拐的那股猛力,虎口登时震裂,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谢云真大吃一惊,慌忙一剑刺去,翼仲牟稳往身形,大吼一声,又再扑上,孟神通哈哈
笑道:“叫你们识得我修罗阴煞功的厉害!”呼的一声,将夺来的铁拐又复挪出,翼仲牟不
敢硬接,矮身一闪,就在这刹那间,孟神通二掌按到了他的胸前,谢云真一招“樵夫问
路”,剑光疾吐,也紧紧跟着刺到了孟神通的背心!
惊仲牟凝聚了全身功力挺双掌虚抱,往前一推,忽觉对方的掌力若有若无,心念方动,
孟神通这一掌突然按实,喝一声:“起!”翼仲牟上身虚浮,被对力的一股大力往前一拉,
收势不及,直往前奔出了数丈,这才一跤摔倒地上,但觉四肢百骸,有如刀割,好不容易才
挣扎得起来。幸亏孟神通要应付谢云真攻到他背心的那一剑,若是孟神通全力施为,骤下杀
手,翼仲牟焉能还有命在?
孟神通左掌摔开翼仲牟,右掌一翻,便来夺谢云真的长剑,谢云真外号“夺命仙子”,
剑招又狠又准,眼看就要触到孟神通的背心,孟神通身形往前一倾,谢雯真的剑尖就差了那
么三寸没有刺中。就在这一瞬间,孟神通反手一挥,五指如钧,也抓到了谢云真的手腕。谢
云真这一剑若是往前刺去,虽然有可能把孟神通刺伤,但她的腕骨必定要给孟神通抓裂,谢
云真为救险招,无暇伤敌,使了一招“急流勇退”,剑锋圈转,飘身闪开。孟神通夺不到她
的长剑,也暗暗赞了一个“好”宇。
吴绛仙急忙奔上,与谢云真联剑攻敌,孟神通在她们的剑势将台未合之际,身似风车疾
转,突然反击,掌势飘忽之极,似是攻向吴绛仙,又似攻向谢云真,竟是在一招之间,同两
位剑术高手同施杀着,但听得“喀喇”一声,吴绛仙的那柄青钢剑又给孟神通夺去折断了。
谢云真虽然再度闪开,但独木难支,被孟神通迫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锺展和武定球也是险象环生,岌岌可危,孟神通手下有两个弟子学过“修罗阴
煞功”,一个是大弟子项鸿,练到了第二重,一个是二弟于吴蒙,只是初窥门径。可是吴蒙
一上去相助师兄,变成以二敌二,形势便即扭转。武定球心浮气躁,一见形势不利,便走险
招,激战中他一招“高帝斩蛇”,欺身直进,被项鸿的铁扇顺势一搭,将他的长剑引开,吴
蒙的判官笔疾如电掣,一下子便指到了他的咽喉。锺展援救不及,吓得失声惊叫!
就在这绝险之时,忽听得“轰隆”一声,有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封洞的那块大石突然
飞上半空,洞中跃出两个人来,孟神通的门人弟子纷纷惊呼:“金世遗来了!”
吴蒙的那一支判官笔堪堪戳到了武定球的咽喉,距离不到三寸,陡然间听得金世遗来
了,不由得心头一震,笔尖往旁边一滑,锺展“刷”的一剑刺来,正正刺中了他的手腕,吴
蒙痛得扔下了判官笔,便即逃跑。锺展按着一剑,又刺中了项鸿的膝盖,项鸿尖叫一声,如
见鬼魅,眼睛中露出恐惧的神色,竟然不敢还招,紧跟着也逃走了。锺展大为诧异,不知他
的铁扇已经张开,却何以并不招架,任由自己轻轻易易的一剑便将他刺伤?一时间猜想不
透,竟不敢去追赶敌人。武定球死里逃生,大声赞道:“小师叔,你这两招天山剑法,真是
精妙绝伦!”这时,那一声巨震过后,有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刻,突然间静止下来,园子里只
听到武定球叫嚷的声音,武定球也感觉到了,急急收声,但见锺展摇了摇头,一片茫然的神
色。
金世遗突然从山洞里钻出来,大出孟神通意外,一见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女子,竟然不是
李沁梅,更是大吃一惊,心知不妙。只听得金世遗纵声笑道:“孟神通呀孟神通,我听说你
练成了修罗阴煞功,特来领教,看看是你的神通广大,还是我的手段高强。”孟神通道:
“你趁着我家中有事的时候,才来挑战,算得什么好汉?”金世遗道:“我自与你比武,与
他们何干?”孟神通巴不得他有此一言,立即接声笑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
今日就一对一决个雌雄,你可不许向我的门人暗算。”原来孟神通最忌的便是金世遗参加混
战,虽然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七重,自忖可以立於不败之地,但金世遗的毒针厉害,
他的门人弟子只怕要死伤遍地。??靠他师弟的力量,那就难於抵挡丐帮的进攻了。
金世遗铁拐一顿,笑道:“我今日并不想大开杀戒,即算要闻杀戒,也得选个身份相当
的人,你尽可放心,不必分神,只须顾着你自己的性命便了!”孟神通大笑道:“金世遗,
你想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阳师弟,丐帮的贵宾,交给你??待了。好呀,金世遗你来
吧!”金世遗举起铁拐,缓缓上前,忽听得那女子阴恻恻笑道:“金世遗,你要与他比武,
我就先让你一场。只是你若要杀他,我却第一个不许!孟神通,你更可以放心了吧!”这女
子话中有话,孟神通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乃是要金世遗留下来让她亲手报仇,孟神通当然
不会把这个年青少女放在眼内,可是不知怎的,一接触到这少女阴冷的眼光,却不由得孟神
通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
孟神通盯了那少女一眼,想道:“定然是厉老怪的女儿。”他心中所忌,除了天山派之
外,便是厉家的后人,正在盘算应付之法,金世遗早已等得不耐烦,冷冷笑道:“为什么还
不施展你的神通?”孟神通道:“若是尊师在生,我自当以晚辈之礼,先行请教。”言下之
意,以金世遗的身份,还不配令他先行出手。金世遗大怒,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好
吧,老前辈在上,小辈献拙了!”话刚说完,铁拐打横,“乎”的一声,便朝孟神通腰间横
扫,这一招名为“神龙闹海”,乃是青龙尊者所创的“神拐十八打”杀手神招之一,不但劈
腰扫胯,。势猛招沉,而且那杖头在抖动的一刹那间,便连点敌人腰腿上的“神道”、“悬
枢”、“中渎”三处大穴,端的厉害非凡。
但见孟神通身子一偏,出手如电,倏的便抓着了金世遗的杖头,金世遗心中一凛,想
道:“这老贼果然大胆!”力透杖头,蓦地一抖,铁拐顺势向前猛戳,金世遗连足了降龙伏
虎的神功,这一戳力道何止千斤,心想除非是吕四娘复生,或者冒川生再世,否则有谁敢用
空手抓他的铁拐?
杖风起处,人影翻飞,但听得“当”的一声,孟神通的身形在铁拐上空一掠而过,他顺
着铁拐扫来的方向、掌沿一披一带,身子也随着铁拐的猛劲飞腾起来,居然招式不变,又向
金世遗搂头抓下。金世遗焉能给他抓着,铁拐一个盘旋,舞成一道暗黑色的圆环,孟神通只
要再踏进一步,就得投进环中,各以内家真力硬拚,不是孟神通粉骨碎身,便是金世遗人亡
杖断了!
孟神通似乎还不敢硬拚,身形从拐杖上端一掠而过,立即又缩了回去。金世遗见他这两
招应变迅速,虽然不敢硬抓,但居然也敢用手掌与他的铁拐碰了一下,功力实是非同小可,
登时令得金世遗也不禁暗暗吃惊。
激战中孟神通三次掌斩铁拐,反击之力一次比一次强劲,他的一张红脸也隐隐的透出了
黑气来,金世遗一拐紧似一拐,仍然握着先手攻势。过了二三十招,忽地感到有些异状,他
的那根铁拐,在这样猛疾挥动的情形之下,本来应该发热才对。
但却刚刚相反过来,不但不发热,反而变得冰冷。金世遗暗暗吃惊,心道:“莫非这就
是他的什么修罗阴煞功?”
这时阳赤符率领孟神通的门人弟子,早己与谢云真等一班人混战起来。刹时间,园子里
砂飞石走,杀声震天。
丐帮这边高手虽多,但翼仲牟、萧青峰二人受了修罗阴煞功所震,元气大损,使出来的
武功及不到平时两成,吴绛仙的长剑又被折断,虽然换了一把,到底不如原来的熟手,幸在
谢云真未曾受伤,仗着七十二手连环夺命的狠辣剑法,还可以替众人掩护。混战一起,阳赤
符紧紧盯着谢云真,孟神通的门人弟子一涌而上,不消多久,便把翼仲牟、吴绛仙、锺展、
武定球等人都围困起来。
双方大动干戈,只有那个姓厉的女子,好像置身事外的样子,提着白蟒鞭,倚着假山
石,目不转睛的??是注视着金世遗和孟神通的恶斗。她手中的那条白蟒鞭本来是孟家庄的
行刑用具,孟神通差遣一个弟子用这条鞭去鞭打李沁梅,被金世遗夺得,交给她的。有好几
个孟家庄的人认出了这条鞭,想上去抢回,还未曾近身,便给她打倒了。
这时金世遗与孟神通已斗到百招开外,金世遗的铁拐每次被孟神通的手掌斩中,都隐隐
感到有一股冷气从铁拐传入他的掌心,同时又感到孟神通的反击潜力愈来愈大。不过孟神通
每斩一掌,跟着就要喘几口气,看来也似气力不加。不久,双方的招数都渐渐缓慢下来,金
世遗的铁拐东一指西一划,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而孟神通亦是身形迟滞,掌法散乱无
章。可是两人的神色都比刚才沉重得多。
激战中忽听得孟神通连打三个哈哈,他那张红脸本就早已隐隐透出黑气,这时更突然间
变得好像锅氐一般。姓厉的那个女子,见此情形,不由得“呀”的一声,惊叫起来,就在这
刹那间,金世遗亦觉出不妙,他那根铁拐竟似浸在寒泉之申,其冷如冰,冷得金世遗都几乎
把握不稳!金世遗突然“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出,夹着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孟神通长
袖一拂,突然一跃而起,双掌齐下,掌风拐影之中,但见金世遗一个??斗倒翻出数丈开
外,紧接着是孟神通和那少女的一声尖叫。金世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只见孟
神通双手虚推,那少女好像断线风筝一样:正从空中飘落。
金世遗跳上一步,为她防卫,那少女在空中一个转身。衣袖一扬,“波”的一声,飞出
一团黑雾,随即叫道:“快走,快走!”
黑雾漫开,对面不见人影,孟家的门人弟子不敢追赶,谢云真、翼仲牟等人本来就是处
在下风,当然更不敢恋战,於是趁着浓轰的掩护,都逃出了孟家庄。
一行八众,跑出了六七里外,方在树林旁边歇脚。这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猛烈,可是
这八个人除了金世遗和那少女之外,人人都在发抖。武定球和锺展功力最弱,更是冷得牙关
打战,好像打摆子一般。
武、锺二人昨晚被金世遗戏耍了一晚,这时面面相对,大是尴尬。武定球摸出一个玉
瓶,说道:“这是我们下山之时,唐师祖给我们预防不测的碧灵丹,这丹药乃是天山雪莲所
制,能解百毒,正好分用。”瓶***有七粒丹丸。武定球倾倒掌心,先分给翼仲牟、萧青
峰、吴绛仙、谢云真每人一粒。谢云真道:“我与吴姐姐分服一粒。翼师弟,你受的内伤较
重,我这一粒给你。”翼仲牟确是伤重,不便推辞,接过来服了。
武定球的掌心还剩有三位,将一粒交给锺展,再看了那少女一眼,说道:“姑娘,你贵
姓?今天靠你脱险,你,你觉得泠吗?要,要不要……”那少女不待他说完,格格笑道:
“多谢,我不要,留给别人吧。”武定球望向金世遗,他昨晚被金世遗用污泥涂了一面,宿
恨未消,可是刚才又全靠他抵敌往孟神通,要不然更是不堪设想。武定球内心交战,要发作
又不是,想送他一颗碧灵丹又不方便启口。金世遗懒洋洋的伸了伸腰,对那少女说道:“你
把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说得那般厉害,也并不怎么样呵。”那少女微笑道:“是么?你有一
枚毒针刺中了他,大约可以令他头痛几天,你总不至於怎么吃亏就是了。”金世遗心中一
凛,听她言下之意,似乎还是自己要稍稍吃亏,可是他早已用上乘内功,将体内所感受的寒
冷驱散,又并不觉得有什么异状,心中想道:“孟神通刚才那一掌确是厉害,修罗阴煞功也
的确有点邪门。可是我到底没受伤呵,怎的说我吃亏了呢?”
锺展听那少女提起金世遗的毒针,心中一动,想道:“刚才莫非是金世遗暗助我们一臂
之力?孟神通那两个弟子是受了他的毒针暗算,这才给我毫不费力的刺伤了?”武定球见金
世遗神色倨傲,毫不睬他,心中怒气又生,讪讪的将那颗碧灵丹放回瓶内,想道:“你不
要,我更乐得留下来防身。”
锺展正想问那少女的来历,忽见孟家庄火头大起,那少女说道:“孟老贼怕了我们,放
火烧庄,大约又要率领门人弟子。另外找个地方藏身了。”谢云真道:“姑娘,你称他老
贼,莫非也是和他结有深仇?”那少女忽地拂袖而起,说道:“有仇没仇,都是我自己的
事。金世遗,你记着,今晚三更!”她面向金世遗,说完之后,不理谢云真,竟自走了。正
是:自有隐衷难启口,非关怪癖太无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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